62 第 62 章

    62 第 62 章 (第3/3页)

南边的云会堂。

    郑霜银辨清方向,便要答话,滕玉意心里猛跳起来,抢先一步说:“敢问上人法号——”

    和尚笑双手合十,洪亮地宣了个佛号:“阿弥陀佛!贫僧法号藏机。”

    “原来是藏机法师。”滕玉意挤出一丝笑容,“我知道东边在何处,只要帮法师辨明方向,法师是不是就能把我们领出林子了?”

    藏机和尚笑呵呵地说:“檀越先得告诉我东边在哪,贫僧才知道如何走。”

    滕玉意却不依不饶:“我告诉法师何为东边,法师就得领我们出去。”

    藏机和尚笑靥愈发深,却没再接话。

    段青樱等人一心要走出这鬼地方,如今早把指望全压在这大和尚身上了,哪知滕玉意半路跳出来说些莫名其妙的话,车轱辘来车轱辘去的,眼看要惹恼大和尚,她瞪了眼滕玉意,主动开腔道:“东边在——”

    “你给我闭嘴!”滕玉意低喝道。

    段青樱呆了一呆,含怒凝视着滕玉意:“你到底——”

    哪知郑霜银和武绮却也双双喝道:“青樱,别说话!”

    两人早起了疑心,和尚无故出现在林中,住持等人却始终不见人影,刚才滕玉意与和尚对话时,目光盯着和尚的鞋底分明在暗示什么,细心打量才发现,这和尚袈衣打湿了好几块,芒鞋也满是污泥,独独鞋缘和鞋底一尘不染。

    哪有人光湿衣不湿鞋底的,两人想起刚才的怪雷,隐约猜到这和尚恐非善类,心里顿时七上八下,杜庭兰生恐段青樱还会胡『乱』应答,急步走到李淮固面前,捂住段青樱的嘴颤声说:“法师在问路,哪轮到你『插』嘴?!””

    杜庭兰一贯宽和知礼,如此粗鲁是没有过的事,这下不只段青樱愣住了,别的娘子也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。

    滕玉意望着藏机和尚,故意把话说得极慢:“法师刚才说了,‘出口就在东边’。所以只要说出东边在何处,我们就可以走了,这话对不对?”

    藏机和尚扇了两下蒲扇,笑呵呵道:“贫僧从入口进来时,穿过外围的好几排桃树,记得刚好走过第七株,进来就看到众位檀越了,如果没记错,只要找到这东边的第七株就能出去了。”

    滕玉意笑了笑:“既然法师说准了,那我就试着猜一猜。”

    她抬手一指藏机和尚的身后:“喏,那就是东边。”

    藏机和尚的蒲扇顿了顿。

    众女一愣,那明明是南边。

    郑霜银和杜庭兰面『色』却变了几变,尤其是郑霜银,瞬间惊出一身冷汗,听说玉真女冠观正是为了应对天雷和灾祸而建,对雷电的反应一贯比别处灵敏,重新打量四周,林中格局果然出现了微妙的变化。多半是刚才那道惊雷,激发了观中的密室机关。

    回想方才的情形,她心里砰砰直跳,若是贸然接了这邪和尚的问话,难以想象会发生什么,她心生感激,暗暗看了看眼滕玉意。

    滕玉意满脑子都是“逃生”二字,早挽住杜庭兰的胳膊朝林外走:“多谢法师指点,第七株桃树对不对?看来离出口不远了,那就快走吧。”

    武绮等人哪敢再看那笑面和尚,忙也跟上滕玉意和杜庭兰。

    很快找到了东边的出口,然而滕玉意等人却傻了眼,东边的外围一共栽种了八排桃树,一排排数下来,偏偏有两排恰好都栽种着七株桃树。

    和尚摇着蒲扇,笑呵呵地走近:“贫僧来时经长途跋涉,眼下有些疲乏眼花,一时记不起是哪一排,要不檀越们自己选吧。贫僧绕着树走个三圈,要是选不出来,只好带诸位檀越席地而歇了。”

    他的左手边和右手边各有一排桃树,恰好都种了七株桃树,说完这番话,他就径自绕着树走了起来,神态悠闲潇洒,仿佛在自家庭院漫步。

    滕玉意和杜庭兰额头爆出冷汗,看这样子,三圈之内选不出来,她们必然要完蛋,但若是心急之下选错了,等待她们的还是一个“死”。

    郑霜银和武绮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『性』了,忙绞尽脑汁思量对策。剩下的小娘子们虽说不敢说话,也都睁大了眼睛仔细对照两排桃树。

    “七……七……”滕玉意在心里反复默念,虽说阿姐笑她看得太粗浅,但不论她怎么看,桃林这地界都像个方方正正的大过卦,可是大过卦的爻辞里,有“初六”、“九三”、“九四”,唯独没有“七”。

    她低声问杜庭兰:“哪个卦象的爻辞暗含‘七’来着?”

    杜庭兰正忙着回想姐妹间的那番对话,闻言愣了愣说:“记得没有哪个卦象的爻辞含‘七’这个数字。”

    郑霜银却忽然道:“复卦里有句话叫‘反复其道,七日来复’。道家认为,世间万物,皆以‘七’数为一个循环。”

    几人小声议论的时候,和尚已经绕着树走了一圈半了,滕玉意屏住呼吸想,不对,再精密的卦象也没法在这么近的两排树之间排出大的变化。

    她回头看了看,两株参天银杏树早已跑到了所谓“西侧”,但不论方位怎么变,两株银杏与桃树形成的对角总不会变。

    于是试着退后了几步,对着东边这八排桃树,一排一排重新数下去。

    嗯,右手边第一排种了九棵桃树,第二排是六株……而到了第八排,却只有四棵。

    滕玉意数着数着,心中亮堂起来。

    这当口和尚已经开始绕树走第三圈了,眼看只剩半圈,滕玉意低声对大伙说一句:“跟我走”。

    说着拽住杜庭兰,径直朝和尚的右手边跑去,边跑边扬声道:“让法师见笑了,方才是我们眼拙,第七株可不就在此处。”

    和尚脚步停了下来。

    滕玉意一边埋头猛跑,一边用余光暗自数数,数到第七株桃树时,眼前乍然一变。

    才一眨眼的工夫,她们居然跑回了云会堂的门口。

    众女喘着气环顾左右,云会堂门前不见人影,却隐约能听到堂里女冠们的说话声。

    “沿着机关往里寻,结果还是一个女孩子的人影都不见,定是有邪物作祟……”

    “看来只能惊动郡王殿下了,他身边能人异士多,一定能弄明白怎么回事,快快,快去隔壁送信。”这是住持充满忧虑的声音。

    女孩们劫后余生,眼圈不由一热,两腿一动,拔腿就朝云会堂跑去,然而没跑多远,不提防看到了前头的和尚,一惊之下,又刹住了脚步。

    滕玉意喘着气盯着和尚,就知道它不会善罢甘休。不过至少她们跑出来了,不用再像困在『迷』宫里时那样,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。

    她忙喊道:“住持!”

    女孩们也都纷纷呼救:“我们在这儿。”

    云会堂里话声一静,紧接着响起凌『乱』的脚步声。

    和尚轻摇蒲扇:“我佛慈悲,贫僧焦渴。贫僧好心领你们出林子,檀越们也不帮贫僧讨一杯水再走,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。诸事讲究缘法,刚才贫僧在林中听得有铃铛吵闹,铃音活泼,真叫人心生欢喜,也不知是哪位檀越身上之物,要不就由这位檀越替贫僧讨杯水吧。”

    滕玉意冷笑,花样还真多。

    杜庭兰和郑霜银:“别回答它!”

    众人马上意识到这问题绝不能回答,明知道是滕玉意之物,却没一个吭声,李淮固却似乎吓傻了,嘴唇紧紧闭着,目光却慌里慌张朝滕玉意溜了一下。

    没等滕玉意反应过来怎么回事,背后倏地袭来一股大力,一下子就把她拽回了林中。

    蔺承佑在玉真女冠观门前下马时,观内已经『乱』成了一锅粥,女冠们跑到隔壁郡王府求救,正殿前全是哭成一团的仕女们。

    住持看到蔺承佑,如同见了救星,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,一把揪住蔺承佑的袖子道:“世子快救人啊,那邪物好生了得,贫道不敢妄言,但看着竟像是耐重的做派。”

    杜庭兰发髻散『乱』,脸上全是鼻涕和泪痕,分开人群跑到蔺承佑跟前,一开口,嗓音跟胡琴一样嘶哑:“妹妹被那和尚抓走了,恐怕凶多吉少,求世子快想法子——”

    她心神大『乱』,脸『色』跟纸一样白,说着说着,扑通一声跪了下来,郑霜银和李淮固含着眼泪,一左一右把杜庭兰搀扶住。

    两人要把方才的情形对蔺承佑说一遍,哪知一抬头,才发现蔺承佑的脸『色』也极不好看,而且不等她们开口,他迅速在殿前倒退了两步,仰头左右一顾,口中呼哨一声。

    就听观外传来“嗷呜嗷呜”的两声兽鸣,众人一怔。

    蔺承佑听得怀里的应铃石吵个不休,早已是心急如焚,不等后头的人和兽赶过来,撩袍就纵上了房梁。

    住持举着一本小册子,仰头望着那道一闪而过的石墨『色』身影:“小世子,观中机关启动了,拿着阵形图吧,省得辨不清方向。”

    “用不着。”蔺承佑焦躁的声音远远传来,看样子已经掠到了花园处。

    门口又来人了,这次却是两个老道士,见天和见喜一进来就紧张地转动脑袋:“世子呢?”

    住持向上一指:“上去了。”

    只见两道身影一掠而过,两个老道士也跳上了房梁,然而没过多久,就听见他们在房梁怪叫:“哎呦,这地方怎么跟『迷』宫一样,转来转去要把人绕晕了,静尘老太,你是不是启动你们观里的宝贝『迷』局了?快告诉贫道怎么走!”

    滕玉意握紧小涯剑分辨方向,刚才和尚使妖法把她抓走,她本以为又回到了桃林,没想到一落地,两边却是狭长的石壁,石壁上每隔几步路就燃着一盏壁灯,火苗微微摇曳,把眼前的甬-道照映得分外幽森。

    这到底是什么地方?她疑『惑』地想,先前已经把观里的布局大致『摸』了一遍,没看过这种陈设,莫非是玉真女冠观的地宫?

    有可能。滕玉意凝神听了听,居然没听到半点声响,就连刚才一直吵闹不休的铃铛,也仿佛脱力一半,声音变得微弱了起来。

    滕玉意估『摸』着耐重可能不在附近,于是运足内力,蹑手蹑脚往前走,耐重那样神通,即便她一动不动,也断然逃不出它的眼睛,不如在它过来找她麻烦前先到处『摸』一『摸』,运气好的话,说不定能很快『摸』到生门。

    她一边『摸』索壁砖一边沿着走廊悄悄朝前走,眼看快走到拐角处了,一切都很顺利,左右都可通行,她犹豫着是右拐还是左拐,哪知这时候,铃铛猛地吵闹起来。

    紧接着,右手拐角处忽然发出“吱呀”,像是道路尽头,有人推门进来了。然后滕玉意就听到,那不紧不慢的脚步声,和破蒲扇摇动的声响。

    那东西又来了!

    滕玉意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,再往前走只会被耐重抓住,只好沿原路退回,哪知才退了几步,她的脊背就被一堵墙给挡住了。

    她吓得回头看,刚才明明——

    不是,那样长的一条甬-道,是如何一下子就能缩短的?!

    来不及弄明白这些了,她抬起两只胳膊,飞快『摸』索两边的墙壁,这石廊能长能短,墙上一定埋有机关,然而一寸寸『摸』下来,机关没『摸』到,那脚步声却越来越『逼』近了。

    该死!耐重行走的速度远比她想象中要快。

    滕玉意耳边嗡嗡作响,胃里一阵阵泛酸,双手疯狂『乱』『摸』,心急得不知如何是好,眼看只差一个拐角,那笑面和尚又要出现在眼前了,她倒抽一口气,心一横打算跟那东西拼了,忽觉右边墙壁一陷,有人一下子就把拽进了墙壁。

    滕玉意不提防撞到一个男人怀里,惊得魂飞魄散,只当那耐重变幻到了墙后的密室,情急之下握紧小涯剑就要防御,那人忽然一把捂住了她的嘴:“别怕,是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