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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不忍的锤响。

    ***

    或许是因为惊吓之后身体极度疲累,尽管陈琮再三提醒自己别睡着,依然于半睡半醒间盹住,还做了个可怕的梦。

    梦里,还是车厢的这个隔间,还是那种发暗的油黄色,比先前更粘稠,视线更加失真。

    上铺那个女人,居然跌跌撞撞地回来了,她浑身是血,棉服多处被扯烂、露着牵丝的棉絮,脸上的表情因为极度惊恐而近乎麻木。

    她虚弱地伸出一只手,抖抖索索抓住床铺的边栏,看情形是想爬上去。

    陈琮很想起身帮她,但动不了。

    忽然间,女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,浑身一突,背倚着边栏看向黑漆漆的过道,身子抖得像寒风中一片可怜的枯叶。

    陈琮被她的惊怖传染,也努力看向过道。

    什么都没有,静悄悄的。

    但那个女人突然狠狠砸倒在地,不是自己摔的,从她嘶声骇叫和拼死挣扎的姿势来看,陈琮直觉,她是被什么东西咬住喉咙、大力掀翻的。

    下一刻,她的身子又飞起来,重重撞上了床栏,撞击的力道震得陈琮的脑子嗡嗡作响。

    他觉得,很像有一条蛇,那种巨大的蛇,蛇口咬住女人的脖子,正把她甩来甩去。

    火车上当然是不可能出现大蛇的,而且,撞击的动静这么大,有那睡得不踏实的乘客,早该惊醒了——但所有人都睡得很安稳,所以,这只是一个噩梦而已,他是被魇住了,俗称“鬼压床”。

    陈琮深呼吸,努力想醒过来。

    猛然间,那个女人不动了,像一只拗弯的死鱼,悬停在半空。

    陈琮觉得自己的呼吸也跟着停了。

    几秒过后,女人又开始动了,被动的那种动:她的头先消失,像是融化在空气中,紧接着是脖子、胸部,偶尔,垂着的手脚会痉挛般抽搐一下。

    一个可怕的念头钻进陈琮的脑子里:那条看不见的蛇在吞吃她,在一寸寸把她吞咽下去,所以,她的身体会有“明明死了却仍在动”的诡异感。

    陈琮嗓子发干,眼皮是僵的,没法闭阖,他努力移开目光,却陡然发现,黑漆漆的过道里真的多了个人。

    是个身材窈窕的年轻女人,看不清脸,又像是没有脸:她脸的位置似乎没五官,但有明暗不定的暗影一直在脸上游动。

    这女人向他走来,他能清晰听到鞋跟的“噔噔”声。

    她的身体穿过半空中悬停着的、那个女人的下半截身子,如同穿透空气,停在他的铺位前。

    陈琮惊出一身冷汗,明知是梦,却仍下意识想再去抓背包,可惜身体依然魇住、动不了,女人一只脚踩在他脸侧的被子上,用力一蹬,身子拔高,似是在查看高处,很快又下来,掸了掸手,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。

    而半空中,那个女人被“吞咽”得只剩下两截小腿,仍在时不时地抽动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先生,先生……”

    陈琮一惊而醒,大口喘息。

    乘务员看出他是做了噩梦,但火车上这种事儿常见,是以见惯不惊:“前方即将到达阿喀察站,请做好下车准备。”

    陈琮点了点头,疲惫地坐起身,伸手抹了把额上的汗,抬头去看周围。

    一切安稳,完好如常。

    这一夜,真是够了,这硬卧隔间,他再多一秒都不想待。

    陈琮拎起背包,正待起身,又想到什么,拿出便签纸,在上头写了一行字。

    ——注意断读,烟/火已燃尽,烟中的火已经燃尽了,用减法,烟-火=因。

    不是“黑”,也不是“空”,谜底是“因”,因果的“因”。

    写完了,陈琮欠起身,正想把便签纸粘到对面,忽然看到什么,心头一惊,动作又止住了。

    他的目光落在身侧撂开的被角上。

    借着走道灯的微光,他看到,被角的布面上,有半枚鞋印。

    前脚的鞋印,印记很浅,鞋头圆润,从大小来看,应该是女鞋。

    刚才,真的有人踩过他的被子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