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五章

    第三十五章 (第1/3页)

    “润生侯,前面口子停一下。”

    润生停下三轮车,弯腰伸手将刹车把提起。

    李三江从口袋里掏出钱,也不数了,递给润生:“去那边买点包子,再去隔壁店里给我买瓶酒。”

    “啥,大早上地喝酒?”

    “叫你去就去,哪来那么多废话。”

    “好嘞。”

    润生把包子和酒买回来。

    李三江用牙咬开瓶盖,甩头的同时吐出,然后拿起酒瓶,喝了一大口。

    “额……额……呼……”

    大早上的这一口闷后劲太大,他不得不连咬了好几口包子,这才压了下去。

    “你咋不吃?”

    “大爷,早上走得匆忙,我没带香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还买这么多包子,等带回去都凉了。”

    “凉了也好吃,这可是肉包子!”

    “走走走,归家,归家去。”

    “那您坐好喽,别喝到兴头上摔下去。”

    李三江白了他一眼,又举起酒瓶入了一口。

    再想咬一口包子时,却打了个酒嗝儿,然后整个人忽的,神情落寞了下来,眼里也噙着泪,只得扭过头,伸手拉过润生的背心,擦了擦。

    润生回头一看,问道:“大爷,你不该高兴么,怎么又哭上了?”

    “高兴,我高兴个屁。”

    “小远不落大爷你户口了么,这还不叫高兴?”

    “老子户口有个屁用,能比得上城里户口,能比得上京里户口么?”

    “京里户口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怎么了?就像是好不容易鲤鱼跃龙门上去了,结果他娘的又从龙门跳下来变回鲤鱼了。”

    “做鲤鱼也挺好,这样小远就不用走了。”

    李三江叹了口气,抬起手,给自己来了两记嘴巴子。

    自己一早就被村长喊去了民政局,一进去就被几个工作人员围住,文件摆面前,说是小远侯他妈要求的,要把孩子户口转自己这里。

    自己当时只觉得莫名其妙,虽然他是真心喜欢这孩子,可绝对不可能干这种断孩子前程的事儿!

    但人家的意思是,小远侯她妈好像出了啥事,这孩子户口问题必须得解决,他今天要不签字,文件退回去,那小远侯就得成黑户,以后学都上不成。

    这红脸白脸的一逼一急,李三江晕乎乎地就把字儿给签了。

    现在虽然喝了酒,可脑子经风一吹反而清醒了些,就算孩子北爷爷那边不要,要落下去也得落李维汉那儿啊,落自己这儿算个什么事?

    虽然孩子现在住自己这里,但和自己有什么关系?

    不过,现在是有关系了。

    李三江低头看着脚下的袋子,里头装的是户口簿等文件。

    “他娘的,今儿个公家单位的工作效率咋这么高?”

    抽出户口本,翻开,看着自己户头下面多出的一个名字。

    李三江心里是五味杂陈,这老李家好不容易出了只金凤凰,飞到京里去了,还下了个蛋,结果这蛋又丢老家来了:

    “唉,辛辛苦苦几十年,一夜回到解放前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得,才一夜,怎么就都回去了。”

    柳玉梅手里端着茶杯,茶凉了,也没喝。

    看着坐在门槛后一动不动的孙女,她只觉得嘴里发苦,这茶喝进嘴里,就更苦。

    昨晚她还喜极而泣呢,早知道留点眼泪了,现在她想哭都哭不出来。

    抬头看向二楼露台,男孩坐在藤椅上,认真看着书,只是偶尔会在翻页时,低头往下看一眼阿璃。

    柳玉梅心里很想骂人:你小子别只光看呀!

    要是普通孩子之间闹个架,互相喊一声:“哼,我再也不和你玩了!”

    然后就赌气似的互相不理,这倒挺常见也挺正常。

    可柳玉梅却知道,这种事儿不会出现在自己孙女身上,更不可能出现在那男孩身上,那孩子又聪明又沉稳,干不出这么幼稚的事儿。

    所以,俩人到底怎么了?

    犹豫再三,柳玉梅还是站起身,走入主屋。

    平日,她是不会进这里的,更不会上二楼,可今天,她不得不破例了。

    眼瞅着阿璃一切稳步向好,忽然间又回到最初的状态,她这颗心就像石头被烧得滚烫后被浇了一盆水,快痛裂开了。

    她必须得问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,也不是她厚此薄彼,出了事儿就一定要找男孩问,她要是能从阿璃嘴里问出话来,还用住到这儿?

    她走近时,男孩也拿着书站起身。

    “小远,奶奶来找你聊聊。”

    “奶奶,您坐。”

    柳玉梅在以前阿璃的那张藤椅上坐了下来,眼角余光扫了一眼男孩手中的书,只觉得一片鬼画符,根本看不懂写的是啥玩意儿。

    “看书呐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李追远很有礼貌地将书放在自己身侧,半侧身朝着柳玉梅做认真倾听状,嗯,他刚刚看的是《柳氏望气诀》。

    “你和阿璃,是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奶奶,是我的错。”

    他昨晚受打击很大,因为李兰电话里的那些话。

    李追远低下头,看着被自己包扎过的掌心。

    自己是阿璃的阳台,她鼓起勇气走出黑暗,来到阳台上,开始小心翼翼地观察和接触这个世界。

    就在昨天,阿璃发现阳台上出现了砖,意味着这座阳台,可能要被封死。

    难以想象,女孩昨晚在看见自己掌心自残出的伤口时,她到底有多绝望。

    她已经自我囚禁在漆黑的枯井下,有一天上面放下来一根绳子,还有个人在井口不停地和她说话聊天,正当她准备顺着绳子往上爬时,却发现头顶上,那个一直鼓励她的人,抓着绳子下来了。

    李追远知道,因为女孩曾满眼都是自己,所以自己的沉沦,对她的伤害打击也就更大。

    不,她昨晚上来了,她是想陪伴自己的,她不是怕自己消沉,她是无法接受自己放弃。

    像李兰那样,放弃挣扎,自暴自弃。

    她眼里的光,是自己,可自己昨晚,却将它熄了。

    “嗐,现在较真谁对谁错做什么,奶奶是想问你,小远,你还有办法么,让阿璃变回前些天那样,可以么?”

    “有的。”

    柳玉梅面露激动:“真的么,要怎么做?”

    “现在还做不了,奶奶,我需要点时间。”

    “你需要时间……那个,具体做什么呢?”

    “看书。”

    “看书?”

    柳玉梅微微皱眉,她怀疑面前的男孩是在消遣她,可转念一想,忽又觉得很有道理,在她的印象里,好像之前就是男孩在这二楼看书,看着看着,阿璃就主动走向他了。

    难道自己孙女,喜欢书生气息?

    柳玉梅思忖起来,是因为自己喜欢让阿璃穿古装自己平时也喜欢看《西厢记》这类话本的缘故么?

    “奶奶,阿璃已经回屋了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柳玉梅向下看去,发现阿璃还坐在门槛后面,根本就没动,“不还在那么?”

    “得想办法把阿璃再喊出来,我才好当面对她道歉。”

    柳玉梅有些无法理解,但看男孩说得很有条理,她又莫名感到心安。

    “那你,好好看书吧。”

    “好的,奶奶。”

    柳玉梅下去了。

    李追远再次拿起《柳氏望气诀》,这鬼画符般的字啊,视线挪开一会儿,就又得重头找感觉,要不然根本就看不懂。

    又读了一页,翻页时,李追远看向楼下的女孩。

    对女孩的忽然“离开”,他没有丝毫的不满,他很喜欢这种被需要的感觉。

    自己终于有一副,无法摘下来的面具了。

    李兰,你找寻失败的,我找到了。

    回到楼下的柳玉梅,神情也变得轻松了一些,给自己重新泡了一壶茶。

    恰好这时润生骑着三轮车上了坝子。

    “大爷,到家了,咱们到家了,大爷,你醒醒,你醒醒。”

    柳玉梅上前问道: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太爷喝醉了。”

    “哟,这是出门喝早酒去了?”

    “喝着喝着就醉了。”润生将车里的空酒瓶拿出来,瓶口向下,是真没一滴了。

    “你背他上去吧。”

    “哎。”

    润生左手抓住李三江肩膀,右手顺势一顺,整个人随之一颠,李三江就上了他的背。

    柳玉梅问道:“谁教你这么背的?”

    “啊,没人教啊?尸体背多了也就习惯了。”

    “下次记得别这么背了,晦气的。”

    “哎,晓得了。”

    柳玉梅挥挥手,驱散面前的酒味,同时也示意润生赶紧把人背走。

    润生跑进屋,一口气上了二楼。

    柳玉梅则走回自己茶几前,习惯性用食指和无名指夹起茶杯。

    提到半空,杯身忽晃,可里头的茶汤却没洒出去一丝。

    柳玉梅惊讶道:

    “这是,又被倒满了?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小远,帮我开下门,你太爷喝倒了。”

    李追远打开纱门,陪着润生将李三江安置在床上,李三江熏红着脸,一副醉得不省人事的样子。

    随即,李追远又和润生走出房间来到外面。

    “到底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太爷爱喝酒,可也没到早上就开喝的地步。

    润生挠挠头,说道:“小远,你户口被迁到大爷这里了,好像什么学籍这类的,也都转过来了。”

    李追远愣了一下,这么快的么?

    昨晚电话里,李兰说要把他户口转过来时,他说他现在住在李三江家故意做了暗示,很显然,李兰听懂了。

    当然,她听不懂才叫奇怪,他们母子之间对对方的脑子都是认可的。

    不过,这次不仅效率高,学籍还能转过来,看来李兰这次要参加的项目确实很重要,家属安置被特事特办了,连那帮老教授都无法阻止。

    “小远,我先下去吃包子了。”

    “嗯,你去吧,润生哥。”

    润生下去后,李追远拿脸盆洗了条毛巾,然后重新推开李三江的屋门,走了进去。

    李三江躺床上,左臂横在额头上,双脚叉开。

    李追远将毛巾挤干,递给了李三江。

    “太爷,擦擦脸吧。”

    李三江没动。

    “太爷酒量好,没醉呢,真睡着了也会打呼噜的。”

    “咳咳……”李三江睁开了眼,看着床边的李追远,“小远侯,太爷做错事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,是太爷收留了我。”

    “你还小,可能还不知道京城户口意味着什么。”

    “太爷,那个没那么重要。”

    “你这细伢儿懂什么,等以后你长大了,肯定会怄气后悔死,听太爷的话,想办法找找你北爷爷那边,让他们给你弄回去。”

    “太爷,我现在姓李。”

    “唉,你说说,你妈弄的这叫什么事儿,你不心疼,太爷我心疼啊,太爷觉得对不起你,真是对不住你,我家细伢儿的前程,就这么给毁了。”

    “太爷,没事的,大不了我跟李……跟我妈妈一样,考上大城市的大学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“对了,上学的事,差点忘了!”

    李三江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下来,然后快速跑到凳子上,将那个装有户口簿档案袋等东西的袋子打开。

    “太爷还得托人给你找学校呢,石南小学行不?算了,还是石港的大一些,咱去石港念小学。”

    “小学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跟你说啊,小远侯,暑假随便你怎么玩,但正式开学上课时,可千万不能落下,得把心思放在学习上。”

    “太爷,你学校里有认识的人么?”

    “没认识的不能找么?就算找不到直接的,找到能间接的能安心送钱的就成。

    我听说学校里也分好班差班的,咱使使劲,怎么着也得给你送进好班去。

    对了,小远,你上几年级?”

    “太爷,上次那位谭叔叔人挺好的。”

    “谭叔叔,哪个谭叔叔?”

    “就是派出所的谭队长。”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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