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九章

    第三十九章 (第1/3页)

    “徐徐回望,曾属于彼此的晚上。

    红红仍是你,赠我的心中艳阳。

    ……”

    歌声响起,金秘书的粤语发音很标准,唱得挺专业,舞台动作也更自然。

    不像小黄莺,记得她当初拿着话筒说话时,普通话里还夹杂着南通方言。

    可李追远还是认为,小黄莺唱得更好听。

    当初,正是小黄莺的这首歌,将自己带去了一条以前从未设想过的道路。

    当然,硬要强行找个现实理由也不是没有。

    比如,小黄莺当初唱这首歌时倾注了感情,而金秘书,只想着早点走完白天的流程,好晚上去挖墓。

    起初,鱼塘的水面没有丝毫波澜。

    但等金秘书唱到:

    “来日纵使千千阕歌,飘于远方我路上;来日纵使千千晚星,亮过今晚月亮……”

    李追远身子晃了一下,他感到了一股困意,尤其是双肩处也隐约传来熟悉的森寒,颇有种老寒腿能预知变天的意味。

    他知道,小黄莺正在听,似乎有按捺不住的迹象。

    李追远深吸一口气,让自己强行清醒过来,可不能在此时走阴。

    “滴呜!————”

    音箱里传出刺耳的电流音,在场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,小孩子们开始尖叫,台上戏班子的人也都纷纷上前调试设备,可以看出,他们普遍既熟悉又生疏。

    应该都是知道怎么操作和使用的,但平日里的使用次数,并不多。

    设备都是老的,班子又最怕断了活儿,按理说不该如此。

    李追远双手缓缓下压,悄悄做了个安静的手势。

    他不知道小黄莺能否看见,也不晓得她是否能明白自己意思。

    可现在的情绪失控,只会让这群水猴子提前感到诡异以做好准备。

    忍一忍,

    等到晚上,再好好解决。

    很快,

    电音消失,设备也都恢复正常。

    这种情况在当下表演舞台上挺常见,乡亲们先前还捂着耳朵难受,现在也都继续聊天说笑,没人离场。

    金秘书拿着话筒对大家连续说着抱歉,然后背景音乐再度响起,重新唱起了这首《千千阕歌》。

    她眼里流露出了不耐烦,要是说先前她还有些专业素养兜底的话,那么现在,她就是单纯地在敷衍进度,副歌部分干脆自己不唱,将话筒递向场下观众。

    第一轮副歌时还有一些个外向的成年人以及闹腾的孩子,操着各自版本的粤语唱起来,可等到第二轮副歌她继续递出话筒时,现场就没人跟了,完全冷清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唱啊,你唱啊。”

    “你快点唱啊,唱啊。”

    下面有人在催促。

    金秘书依旧保持着职业笑容,把这首歌给混了过去,根本不以为意。

    歌曲结束,金秘书将话筒丢给旁边的人,自己走到角落,和几个人说起了话。

    一位打扮得很夸张的人上台,表演起了扑克牌魔术。

    李追远跟着一群孩子,往台侧靠了靠,勉强听清楚了金秘书他们在抱怨怎么还不结束。

    先前他就留意过,戏班子上下十个人,都带着同一种口音的普通话。

    而这次席面,厨师以及负责洗菜洗碗上菜的也都是由村长代为出面请的本村人。

    这也就意味着,这支水猴子,只集中在这组戏班子里。

    不过,还有一处需要留意,外围,是否还有被安排去放哨的?

    魔术表演结束时,李追远一边随着大家一起鼓掌一边身子往后退,离开了观看人群。

    大胡子家门口的路旁,润生坐在三轮车上早就等着了。

    李追远上了车:“润生哥,顺着这条小道上村道,一直往前骑,不要停。”

    “好嘞!”

    润生开始骑车,后头传来了谭文彬的声音:“等等我,你们等等我!”

    村道上,三轮车在前面,后头跟着一个奔跑的大男孩。

    这场景很富有生活气息,也能尽可能地避免引起警觉。

    大胡子家西侧农田中间的电线塔上,有一个穿着灰白色工作服的电工正坐在上面。

    这本该是个很正常的画面,但李追远是带着结果去反推找证据的。

    他很快就发现这个电工的不正常,电工身边架子上挂着两个袋子,里面装的是食物和水。

    可这里一不是崇山峻岭二不是渺无人烟,想吃喝时,可以轻松下到地面,真没必要带到上头去。

    “润生哥,调头,去另一个方向。”

    “好!”

    三轮车调头时,谭文彬终于爬上了车,他一边喘着气一边说道:“你们……你们不要丢下我。”

    “彬彬哥,我们现在需要你。”

    “真的么?”

    等三轮车骑到大胡子家东侧时,远处又有一座电线塔出现在视野里。

    “彬彬哥,你下去追着车跑。”

    “啊?”

    “哥,快点。”

    见李追远不似在开玩笑,谭文彬马上跳下了三轮车,继续先前的样子,一边喊着“我还没上车呢”一边挥舞着双臂很夸张地追车。

    车靠近了那座电线塔,上面也有一个电工,不过可能因为西侧那边靠的村道通大马路,他这里一侧则是村腹地,所以显得较为懒散,正斜靠在梁子上,手里夹着一根烟。

    “润生哥,往南,去张婶小卖部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往南途中,又见到一个人,只不过这人待遇有点差,他没有电线塔,只有一根电线桩,因此只能通过工具,把自己给挂在上面。

    出于谨慎,李追远经过他后,还是继续往南来到张婶小卖部,买了点东西。

    谭文彬要了一包小苏烟。

    当然,是他自己掏的钱。

    只见他扯开包装纸后很是熟练地撕下一甩,再剥开烟盒的一角,倒扣在掌心弹了弹,几根烟就落出了半截。

    “润生,来一根?”

    润生回头看了一眼,又继续专注骑车:“不抽。”

    “小远哥,你要不要?”

    李追远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谭文彬只得自己咬了一根,拿出火柴用手掌挡着,点燃。

    “嘶……呼……咳咳咳……呕!”

    先是呛得连续咳嗽,再眼泪流出,最后到干呕。

    看得出来,招式很华丽,估计脑子里模仿练习过多次,却不会抽烟。

    谭文彬有些不好意思道:“有点紧张,想缓解一下。”

    明明没人告诉他现在到底在做什么事,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正在发生什么,但他却能给自己找到充足的代入感。

    往北,就简单了,因为李三江家本就在大胡子家北边。

    中途经过一个电线杆,杆上也挂着一个。

    李追远现在可以确定,这四位电工,就是水猴子假扮的。

    就算是农村电力设施检修,也不会一下子安排这么多人手而且还布置得这么密集,往往都是一位电工师傅一个人检查完一大片。

    但除非有心,否则大部分人还真不会察觉出什么异样,大家早就熟悉了偶尔电线杆上会出现的电工师傅,而且也因为他们基本不是本村本镇的,也鲜有人会上去主动打招呼。

    回到家,来到工房,李追远拿出纸笔,以大胡子家为圆心,画出了一个大概的农田、河流以及电线杆的草图。

    润生和谭文彬一左一右把脑袋凑过来,也在很认真地看图。

    平原地区农村,周围四个高点全有人,这还是已知明面上的,没发现的观察哨可能还有,或者白天没有的晚上又给加上了。

    原本李追远还打算等入夜后,自己和润生带着器具偷偷摸摸靠潜入到大胡子家鱼塘边。

    现在看来,是不可能的了,白天人多还能遮掩,晚上村里路上基本没人,而且他们在挖墓时,外头放哨的肯定会更警觉。

    李追远:“戏班子里有十个人,外围至少还有四个,算上丁大林和现在躺在医院里的那俩,这支水猴子的规模,快到二十了。”

    “这么多人?”润生挠挠头,“我还以为这种活儿,一两个人干就可以了。”

    李追远笑了笑,水葬之墓的盗掘难度本就更大,而且水系区域人烟一般也不会太过稀少,因此,水猴子们的规模普遍都比较大,主打一个快挖快走。

    “润生哥,现在的问题是,我们晚上怎么潜进去不被发现。”

    自己这边准备的手段,都是用来辅助小黄莺的,要是不能在旁边观察,根本就掌握不了动手时机,总不能小黄莺那边还没出场呢,自己这边润生就先和水猴子们干起来了。

    要真这样,还不如现在就打电话报警。

    “那个,小远,我们可不可以走这里?”

    润生伸出手沿着图中的河流一路指了下去。

    这条河距离大胡子家和鱼塘很近。

    “走河里?”

    “对,小远,我们可以在水面下走,走到这里后上岸,躲进草垛子里;呼吸的话,可以一人叼一根吸管。”

    一开始,李追远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靠谱,但细想之下,居然又意外得可行。

    润生力气大且水性好,更有着水下斗死倒的经历,十二杆阵旗加捞尸人套具正好可以给他足够配重让其在水下行走。

    同时,上岸后的草垛子本就距离鱼塘很近。

    唯一的缺点就是,自己跟着一起过去时,怕是得拿条绳子绑在润生身上,姿势会有点难看。

    “润生哥,你的提议很不错,我们就初定这么办吧。”

    得到了认可,润生脸上露出了笑容,他就知道,多看电影是有用的。

    “不错,真是个很好的办法。”谭文彬点了点头,“所以,能告诉我,今晚究竟要干什么吗?”

    “彬彬哥,等吃了晚席后,我就把事情都告诉你。”

    “小远哥,你不会骗我?”

    “不会。”

    “行,我信你。”

    晚席开得很早,五点钟就招呼大家入座了,菜也上得很快。

    李追远再次带着谭文彬找到了李三江,一起坐下吃席。

    李三江脸上中午喝酒后留下的红晕还没消退呢,摸了摸肚子,也不觉得多饿,就问坐在他边上的丁大林:

    “怎么开席开得这么早?”

    “三江侯啊,你知道的,我在国外,有时差的。”

    “哦,这样啊。”

    这理由很蹩脚,但眼下菜都开始上了,也就没必要再说什么了。

    而且,厨房那边晚上上菜的速度也很快,热菜一盘接着一盘。

    李追远知道,这都是为了早点散席,给晚上挖墓争取更多的时间。

    席间,金秘书走到丁大林身边耳语了几句。

    丁大林就看向李三江:“三江侯啊,你家里有没有灯笼?”

    “灯笼?有啊。”

    一些基本的红白事儿物件,李三江家是都有点备着,方便出租。

    这里指的不是纸灯笼,而是能回收利用的。

    “我们那儿的特殊习俗,乔迁夜家里屋顶上得挂上红白两串灯笼,可不巧,原本订的灯笼耽搁了,今晚送不来。”

    “那算个啥。”李三江看向李追远,“小远侯,你回个家,叫润生把灯笼送来,再顺手帮人家给挂上。”

    “好,我这就去。”

    “吃完了再去,不急。”

    “不饿哩,太爷。”

    李追远下了桌,谭文彬夹了一个鸡腿也赶紧跟了上去。

    他下午跑了步,消化得也就比较快。

    上次亮亮哥跟自己讲述去白家镇的经历时,说起过白家镇门牌坊上挂着的两串灯笼。

    这其实是有寓意的,红表人事、白代鬼话,红白灯笼高高挂,阴阳两路都不搭。

    白家镇摆这个,是因其特殊性,白家娘娘们处于似人非人似鬼非鬼阶段。

    水猴子们搞这一出,也是他们这一派传统之一,图个顺顺利利,阳间太平阴间勿扰。

    不过,这倒是给了李追远一个新的想法。

    回到家,润生已经将阵旗和捞尸器具拿白塑料布打包好,他上身还斜跨了一根捆带。

    李追远知道,这是准备出发下水时捆自己用的。

    “润生哥,计划有变,我找到一个更好的进入方式。”

    “啊,小远,你打算咋弄?”

    “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,既然四周都有高点放哨,那我们干脆就不要想着出去了再进去。”

    “还是没听懂。”润生摇摇头。

    “我听懂了一点,但还想再听下去。”谭文彬手托着下巴,目露思索。

    李追远对着他侧了侧头,这个动作润生看懂了,他直接把谭文彬举起来,强行带到了屋后工房,然后拿了一条绳子,将他手脚捆起来。

    “不,不,你们不能这样,小远哥,你答应过要把事情都告诉我的。”

    “嗯,我现在就告诉你。”

    李追远在谭文彬面前蹲下,将水猴子和主穴的事儿,一五一十地告知。

    听完后,谭文彬脸上露出了无比亢奋的神情:“这么刺激!”

    随即,他又挪晃了一下自己被捆着的手和脚:“但你们这是要做什么?”

    “彬彬哥,你爷爷是做什么的?”

    “警察啊,我外公也是警察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以后打算做什么?”

    “做什么都可以,反正不做警察。”

    “别说气话,叛逆期说的话都不准的,你以后肯定也是做警察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才不要做……”

    “堵上。”

    “呜呜呜呜!”

    润生很是麻利地给谭文彬堵住了嘴。

    “润生哥,你刚听彬彬说什么了么?”

    “他说他不……”

    “他说他未来,一定会当警察。”

    “哦,对,是的没错。”

    “警察世家啊。”

    李追远凑上前,伸手搂住谭文彬。

    来不及去派出所抱牌匾了,抱抱你也是一样的,图个吉利。

    等李追远起身,润生也凑过去,用力抱了抱,把谭文彬勒得都翻起了白眼。

    “彬彬哥,我们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,下次有机会遇到和善点的死倒,再带你去看。”

    “就是就是。”润生帮腔附和,“人可比死倒危险多了。”

    接下来,李追远就和润生一起,将东西放进灯笼罩内,然后扛着去了大胡子家。

    此时,头批已经结束,二批正在吃着。

    李三江和丁大林没落席,还在喝着酒,见润生来了,李三江就挥手催促道:“赶紧去帮人家挂上。”

    “好嘞,大爷。”

    润生和李追远上了二楼,二楼有处开盖的地方,旁边放着张梯子,从这里可以通向屋顶。

    架好梯子,将东西扛上去后,润生开始将灯笼撑起,一盏一盏地串绳,然后依次点燃,顺了下去。

    东侧是红,西侧是白。

    做完后,李追远说道:“润生哥,我下去把梯子挪回去,你留在上面准备接我。”

    “小远,不用这么麻烦。”

    只见润生身子朝下一跳,双脚及时勾住边缘,整个人荡了下去。

    然后抓住梯子,靠着腰部发力摆动,将梯子放回了靠墙的原位。

    紧接再度发力,上半身回缩后双手抓住边缘,将自己一点一点地收了回来,最后再将盖子盖回,整套动作一气呵成。

    李追远只得在心底再次感叹,润生这可怕的身体素质。

    但这是人家天生的,羡慕不来;

    就是不知道秦叔那种身上能长血腮下水的,是先天就这样还是后天练出来的。

    近期因为坚持吐纳和扎马步,李追远觉得自己进步很大,可自己辛辛苦苦的日积月累,可能只是为了赶上人家的起跑线。

    这时候,男孩心里生出了些许对天才的排斥与反感,凭什么?

    “小远,万一他们到时候上来查怎么办?”

    “润生哥,做什么事都有万一。”

    “也对。”

    本地的屋顶就是纯粹的屋顶,并不会成为人们的活动场所,因此平日除了房子漏水外,不会有人上来。

    屋顶大部分区域都是斜铺的大红瓦,四边有小水泥墙围着,墙很矮,都不够人蹲着,因此李追远和润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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